2011年11月22日星期二

《詞話詩說》--花辭 (2011.11.22)














2011年10月,何韻詩監製並演出舞台劇《賈寶玉》,邀得香港多位曲詞創作人,量身訂造暗合《紅樓夢》種種意象和推動關鍵情節的作品,如黃偉文〈拋磚引玉〉〈癡情司〉、周耀輝〈花花〉〈內外〉、何秀萍〈茫茫〉等。其中何秀萍與喬靖夫合寫的〈花辭〉,不但在《賈寶玉》「解花簽」一節後出現,總結性地嘆息所預示的「十二金釵」悲劇命運,也造就了何秀萍與喬靖夫的歷史性跨刀合作。

2010年1月,黃偉文發起「填詞人聯盟──Shoot the Lyricist」,邀請喬靖夫、陳詠謙和林寶「合四人組成忠義堂齊搵食」。加盟後,陳詠謙林寶的歌詞產量直線飆升,惟獨喬靖夫一直蓄勢待發。2000年,小說家喬靖夫憑盧巧音〈深藍〉一鳴驚人,以新晉詞人姿態獲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CASH)金帆音樂獎最佳歌詞獎。及後雖產量不多,卻以哲理冷峻風格見稱,並以2005為盧巧音《天演論》所寫的〈步天歌〉、〈送魂經〉及〈阿修羅樹海〉國粵版為代表作。

而何秀萍在香港女詞人中一貫風格獨特,冷眼觀世界。從〈那個下午我在舊居燒信〉到〈在家千日好〉、〈西貢小姐〉,何秀萍對生活的敏銳觀照總像一陣清流。最近與梁栢堅合作的國語作品〈異床同夢〉,敞開了借古喻今的一頁:「淫紅世塵裡 羅漢像足底這老僧 銀狐化艷女 路過在昏暗廟裡吹燈 夜雨似在掩蓋著餘韻 蟻偷生 浮萍漂浪過 睨笑望千杯不醉君 怡紅快綠裡 被攝魂 輕狷一介書生 夜泊過後不見在船磡」。到了何秀萍與喬靖夫合作的〈花辭〉,除了借花喻女子、肩負概括賈府由盛轉衰,還把整個《賈寶玉》帶到對人生更深層的思考──

「盛宴中 繁花發放媚態 如夏季 來到最美一日 預見它 緩慢地枯萎 香氣已消失…貪不得 春色不會再臨 巴不得 春光只照我心 躲不開 光陰 人生總遇上幽暗 冷暖裡 四季變 夏轉秋 荼蘼開透一刻 殘紅破碎應驗了 那詛咒 有一天 離別榮華俗身 仍念記 這飛花多繽紛 幻變中 還遇到你這般懂得一個人 你來還淚萬千遍 落入凡塵俗世中 贖這癡心」

〈花辭〉要談的是在繁花盛宴興高采烈中,心念一轉的興衰嘆息。於是,歌曲開首便直搗美麗青春的無常,始終都逃不過開到荼蘼的結局。人生原無常住,當中的關鍵詞其實是「貪不得」「巴不得」,如同廣東話中的「恨」(即渴望、求之不得,像「我好恨聽王菲唱歌」)。無奈即使如何「貪不得」「巴不得」,最終亦「躲不開」「抓不穩」「捉不緊」。〈花辭〉也預言了寶玉的「離別榮華俗身」和黛玉的「還淚萬千遍…贖這癡心」,既然人世間的幸福原是虛妄,匆匆一生獨自上途,究竟什麼才是重要的呢──

「冷暖裡 四季變 夏轉秋 琉璃瓦一般通透 回頭看過去 和你發生 便夠 誰在看我輪迴三生 循環裡遇見 前緣又再轉身 繁盛光景之後 花色香未完全看化 抓不穩 花香風吹四溢 捉不緊 花瓣殘缺後 瓢飛於空中 連天跟地也昏暗 縱會記掛最美麗頃刻 回頭只得一片白 茫茫雪更冷 無處找腳印 紅塵裡 誰走得出軟禁」

〈花辭〉緊扣花雪、季節、循環、輪迴、天地、生死,強調了人生變幻、人活着所面對的無力感。然而,心卻可如「琉璃瓦」,做個心地澄明的「心肝心水晶琉璃人兒」,不必尋找如何走過來的足印,一切「和你發生便夠」,反正「紅塵裡誰走得出軟禁」。我們都是遠行的人,不管耿耿於懷還是心無窐礙,最後承受所有歡樂痛苦的,也不過是我們的心靈和肉身。還了淚、棄絕了榮華後,說不定才能走出真正的人生,與《賈寶玉》主題曲〈拋磚引玉〉的題旨遙相呼應。

作為喬靖夫的久休復出之作,同時也是首次與何秀萍首度合作的標誌性作品,〈花辭〉或多或少也帶有喬靖夫〈一年五季〉以季節喻情的影子。何秀萍所擅長捕捉生活的細碎感覺,亦見於「紅塵裡 誰走得出軟禁」的空間感。當然,相對於以《紅樓夢》為題的多首流行曲經典──〈石頭記〉、〈風月寶鑑〉──《賈寶玉》多首歌曲的推動個別情節的任務,也使得是次的七首歌曲可能分別只能照顧部分《紅樓夢》的部分情節和啟示,如〈茫茫〉中的大雪天、〈花花〉的嬉鬧場景等。無論如何,〈花辭〉中的「循環裡遇見 前緣又再轉身」的確揭示了《賈寶玉》的總綱,為全劇情緒急轉直下的感情鋪墊,埋下最關鍵的伏筆。

〈花辭〉

作曲:Vincent Chow@Sense
填詞:喬靖夫、何秀萍@人山人海
主唱:何韻詩

盛宴中 繁花發放媚態 如夏季 來到最美一日
預見它 緩慢地枯萎 香氣已消失
無聲的 悄悄掉落 匆匆變暗

玩笑中 無端離愁漸生 垂下眼 看飛花沾衣襟
鬧哄中仍害怕會片刻孤身一個人
美麗無常是真相 漂亮紅顏隨年月變樣

抓不穩 花香風吹四溢
捉不緊 花瓣瓢散四分
驚醒的一刻 才發現已走避不及
這剎那我看到靜了心
鉛華經已洗透 前塵渺渺已沒處尋
時光匆匆 一天已半生

貪不得 春色不會再臨
巴不得 春光只照我心
躲不開 光陰 人生總遇上幽暗
冷暖裡 四季變 夏轉秋
荼靡開透一刻 殘紅破碎應驗了 那詛咒

有一天 離別榮華俗身
仍念記 這飛花多繽紛
幻變中 還遇到你這般懂得一個人
你來還淚萬千遍 落入凡塵俗世中 贖這癡心

抓不穩 花香風吹四溢
捉不緊 花瓣瓢散四分
驚醒的一刻 才發現已走避不及
這剎那我看到靜了心
鉛華經已洗透 前塵渺渺已沒處尋
時光匆匆 一天已半生

貪不得 春色不會騙人
捨不得 花光這晚安枕
躲不開 光陰 人生總遇上幽暗
冷暖裡 四季變 夏轉秋
琉璃瓦一般通透 回頭看過去 和你發生 便夠

誰在看我輪迴三生
循環裡遇見 前緣又再轉身
繁盛光景之後 花色香未完全看化

抓不穩 花香風吹四溢
捉不緊 花瓣殘缺後
瓢飛於空中 連天跟地也昏暗
縱會記掛最美麗頃刻
回頭只得一片白

茫茫雪更冷 無處找腳印 
紅塵裡 誰走得出軟禁


原載於《文匯報》副刊文匯園,頁C02。

2011年11月11日星期五

從過去到永遠──《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 (2011.11.11)


還沒進場看進念的《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便已看到臉書上署名「反對資助《百年之孤寂10.0 - 文化大革命》學生導賞場」(下稱「學生導賞場」)的網友,打從九月中便不斷旗幟鮮明批評進念的演出《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並進一步質疑進念一直能夠獲得藝展局資助的合理性。網友「學生導賞場」所持的理據包括──「簡單來說,我們反對政府資助同學去看一套只有表演者在自爽的戲。這太荒謬了!」、「對製作者”胡亂拼湊符號就當成藝術”這一點憤怒!」、「他們只為了表現自我的存在,完全不考慮舞台劇對觀眾有什麼實際意義,這不是自爽是什麼?」等──簡而言之,他們就是認為進念過份沉醉於自我滿足,無意於與觀眾的關係和溝通,結果排演出一齣令觀眾摸不着頭腦的表演,令他或他們憤而覺得,進念根本不值得、不應該獲得香港社會的公帑資助。

不少進念的慣性觀眾看到網友「學生導賞場」的評語,自是會心一笑。打從1982年創團以來,進念已有其相當貫徹的舞台美學和演出風格,相信「睇唔明進念」已成為不少香港劇場觀眾的創傷經驗。關鍵是,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進念,與及其予人相當蒙昩感覺的劇場美學。過去筆者曾經在〈「看懂」還是「沒看懂」──香港劇場的兩道風景〉,談過進念作為一個香港實驗旗艦劇團的發展軌跡和近年的轉向,從中也探討了所以「沒看懂」的關鍵所在──所謂「沒看懂」的背後其實預設着(傳統現實主義戲劇的)「看得懂」,可是「劇場」的引進和實踐相對於「戲劇」已隱伏了一線無形界線。對於進念,「劇場」不但是一個演出,而且本身已具有實驗性。

然而,就着「學生導賞場」所宣洩的憤怒和提出的疑問,令人不禁回想起,八十年代進念在草創階段所面對的,原是類近的批評聲音。1986年,林放在〈「進念」作品與後現代主義〉一文中指出,進念的整體創作心態是來自後現代主義的,他們具有心理上的侵略性、以觀眾讀者為假想敵,向他們挑戰,甚至當作他們不存在。1988年,陳炳釗在〈「進念」的符號漫遊狀態〉中,則認為觀眾閱讀進念作品時,需要進入一種符號漫遊的觀賞狀態、史詩式的疏離感,由此而來的思考甚至是不着邊際乃至飄浮的。1989年,梁文道的〈評論進念.進念評論〉乾脆一語揭破國王的新衣──評「進念」的作品確是劇評人的考驗,因為除識見外尚需一種自信。

慣性觀眾坐在《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的觀眾席上,既然不是準備觀賞像愛麗絲劇場實驗室那樣的文學劇場《百年孤寂》,自然不預設進念會老老實實的把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全書始末演一遍。那麼,觀眾究竟大概預備閱讀怎樣的一齣《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呢?其實「進念」作為一個重要的香港劇場品牌,一直有着「榮念曾的進念」、「胡恩威的進念」等各條大大小小的主線和副線。「百年孤寂」就是榮念曾的重要創作系列之一,亦是發展了十年的系列作品。吾生也晚,沒有看過十年前的進念「百年孤寂」版本,《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原是一如我們進場前的想像──這是一場圍繞百年、孤寂、文化、革命等主題因子的劇場展演,當然還有沒有具名的中國。

《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的整體調度和流向,沿用了事先張揚的「由左至右」的原則。劇中人不斷由台左向台右移動。由出場至隱沒,有走路有漫舞有匍匐前行,有蘭花指有一柺一柺,有蓬頭垢面有搔首弄姿。然而,他們都貫徹一個動作,就是前行;因此,所謂的「由左至右」,其實是時間,是時間的流動。無論願意與否、自覺與否,萬物都在時間的洪流中行進,至死方休。而且有一代隱退自然有新一代冒起、自然的更替變化。百年書寫的,原非孤寂而是殘酷。

一切如同馬奎斯《百年孤寂》中,易家蘭一家離鄉別井途中險象橫生艱苦向前之際,《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明顯分作四個段落。首三個段落為劇中人的各式行進,從白衣、灰衣到黑衣,除了意味着革命的天真浪漫逐漸蒙塵,同時也是從白天到黑夜的時間流逝。當然還夾雜了鮮紅如血的象徵物紅地毯。鮮紅如血的緞帶,在《夜奔》中是林沖想跨未跨還須跨的越軌界線;《舞台姐妹》中的紅方氈,則是女伶踏足藝術領域的一塊心田。有趣的是,《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的紅長地毯時隱時現,人有時追不及或遲疑了,人類在革命和時間的列車面前,或者也充滿了狐疑和進退失據。這點也是歷史必然。

《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的最後段落,也是全劇的點題。在一個多小時的行進後,空蕩蕩的舞台上垂下金屬棍狀的管子,升升沉沉,令人想起《2001太空漫遊》的無人圓台,如同音樂盒不斷寂寥地自轉。升沉的”管子陣”讓後來的雙人舞與之格格不入,後續前行的年青人亦如同路人,一切都回不了去。百年了,大概有些精神有些東西恰恰在歷史長河中丟失了,我們都回不了去。當然場終舞台上,還有與《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特別版紅手帕”場刊”遙相呼應的「革命話語」、「紅色經典」的字體投影,營造了革命堂皇敘事中的宏大崇高感覺,儼如在重慶「紅色教育」景點中,「千秋紅岩」的革命視覺化所帶來的心靈震撼。

回到網友「學生導賞場」在看罷的「憤怒事件」。他們認為世上既然有腐敗的東西就該被取替,及至被取締。那可能也是革命激情的一種,甚至是非常率真的反應,只是要警惕不要讓它變成法西斯──思考、求索、評論,同樣需要革命激情,從過去到永遠。

原載於《文匯報》藝粹版,頁C4。

2011年11月8日星期二

《詞話詩說》--腦殘遊記 (2011.11.08)













一直很喜歡The Pancakes的聲音和歌曲風格。The Pancakes是一支香港獨立樂隊,主音「阿戟」,身兼作曲、作詞、編曲、彈奏等工作,是樂隊惟一一位成員。The Pancakes的聲音充滿了滑稽和童趣,曾為電影《麥兜故事》中的Miss Chan及《麥兜菠蘿油王子》中的少女麥太配音。2005年,The Pancakes憑為《麥兜菠蘿油王子》製作的〈咁咁咁〉,奪得第二十四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

作為香港獨立樂壇的新力軍,The Pancakes較少為香港流行歌詞研究者所注視,相信是與其發表的大部分皆為英語歌曲有關。數月前,The Pancakes推出廣東大碟《腦殘遊記》,當中的〈kai歌之王〉、〈教我如何去小便〉、〈每天要喝八千杯水〉、〈世上只有一個約翰連儂〉皆別緻有趣,充滿年青人的生活質感。今天本欄要談的,就是《腦殘遊記》的點題之作〈腦殘遊記〉。

〈腦殘遊記〉一名,靈感自然是來自晚清小說《老殘遊記》。《老殘遊記》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作者劉鶚署名鴻都百煉生,敘述江湖郎中老殘在遊歷各地時的見聞。The Pancakes的〈腦殘遊記〉,卻從小女孩的第一身回顧自己可能「從尖子變成腦殘」的經過──

「腦殘 我是個腦殘 的腦筋轉得很慢 腦殘 我只是個腦殘 這個真相我已習慣 還記得一歲那一天 某位醫生笑瞇瞇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說 我會是個尖子 但有些東西不可不知 我的身體有些怪異 我頭顱脆弱似雞蛋殼 輕輕一篤都可變白痴…還記得三歲那一天 某位忽忽地的姨姨 她將我拋高卻沒接 我就是這樣跌了在街邊 自那天起我變了低B 每天都充滿古怪事 我日常怪問怪答確是不得已 只因當天一仆跌斷食指」

「腦殘」為罵人用語,常見於「網絡」與「次文化」中,詞義如同字面上「大腦殘廢了」、「大腦功能障礙」之意,並引申義為「白痴」、「愚蠢」,接近於香港俗語「死蠢」的用法。在日常應用中,「腦殘」亦以表示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並無太大貶義。因此,The Pancakes〈腦殘遊記〉雖以「腦殘」為名,在風趣幽默的筆墨下,所描繪的其實只是一名普通小女孩的成長過程。不過,恰恰這小女孩對世界充滿好奇,常常思考和問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使得旁人都認為她「腦殘」。同樣地,這也使得詞中的女主人公,回溯性地找出童年變成「從尖子變成腦殘」的原因──「我就是這樣跌了在街邊 自那天起我變了低B」

如果細味The Pancakes〈腦殘遊記〉,詞中所講的其實完完全全是我們每個人的人生軌跡:小時候都被認為是聰明伶俐的孩子,都被寄予厚望成為尖子,將來出人頭地;可是長大後才逐漸發現自己的平庸,尤其在社會功利價值觀、矛盾複雜人際關係面前不知所措──「腦殘 我是個腦殘 一天裡有數十次不懂怎麼辦 腦殘 我只是個腦殘 一生浮游在笑與淚之間 腦殘 我是個腦殘 感激你接受我唱作編都最爛 腦殘 只要你也是個腦殘 即使遙遙萬里隔着千山 都有你們陪我不再孤單 我們各自困在快樂豬欄」

〈腦殘遊記〉在這裡直白地道出年輕人面對社會的惘然(「一天裡有數十次不懂怎麼辦」),而傾斜的社會價值觀才是令人「從尖子變成腦殘」更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因」;相對來說,「腦殘」、「死蠢」才是無可奈何的「果」。另一方面,〈腦殘遊記〉還有一個關鍵詞-「遊」-人生天地間,每個人都是遠行的人。因此,「腦殘」或許無傷大雅,如何「遊」、「遊」什麼才是要旨。於是,〈腦殘遊記〉的The Pancakes不忘憑歌寄意,感激聽眾對這個「唱作編都最爛」的獨立歌手的支持。當然還有「我們各自困在快樂豬欄」的自我安慰,與最近發表的〈我容易中六合彩嗎我〉(「其實有閒錢去買六合彩我已經好好彩」)遙相呼應。有時候,我想,這才是「無一字說悲」的香港悲歌。

〈腦殘遊記〉

作詞:The Pancakes
作曲:The Pancakes
主唱:The Pancakes

腦殘 我是個腦殘 的腦筋轉得很慢
腦殘 我只是個腦殘 這個真相我已習慣

還記得一歲那一天 某位醫生笑瞇瞇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說 我會是個尖子

但有些東西不可不知 我的身體有些怪異
我頭顱脆弱似雞蛋殼 輕輕一篤都可變白痴

腦殘 我是個腦殘 我的腦筋轉得很慢
腦殘 我只是個腦殘 只懂呆呆地坐 坐在豬欄

還記得三歲那一天 某位忽忽地的姨姨
她將我拋高卻沒接 我就是這樣跌了在街邊

自那天起我變了低B 每天都充滿古怪事
我日常怪問怪答確是不得已
只因當天一仆跌斷食指

腦殘 我是個腦殘
一天裡有數十次不懂怎麼辦
腦殘 我只是個腦殘
一生浮游在笑與淚之間

腦殘 我是個腦殘
感激你接受我唱作編都最爛
腦殘 只要你也是個腦殘
即使遙遙萬里隔着千山
都有你們陪我不再孤單
我們各自困在快樂豬欄

原載於《文匯報》副刊文匯園,頁C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