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1日星期六

《敢觀舞台》──我們與經典的距離──從進劇場易卜生《群鬼》劇本演讀及沿途評述會說起 (2019.12.21)


於十月、十一月間舉行的香港世界文化藝術2019,除了廣邀北歐各地的表演藝術登場,如芬蘭瑞典歌劇《秋天奏鳴曲》、冰島舞蹈團《黯黑祭典》、丹麥歐丁形體劇場《慢性人生》、無形旅舍的多媒體劇場《極地新人類》和北歐五國音樂祭《NORDIC X HONG KONG Band Sound Gala共冶一爐外,着力聚焦於挪威劇作家易卜生的《群鬼》,作不同藝術路向的審視,開展出挪威國家芭蕾舞團《群鬼》和進劇場《群鬼》劇本演讀及沿途評述會等不同形式的觀照。易卜生《群鬼》︰劇本演讀及沿途評述會」,把文化中心劇場布置成一個悠閒茶座NORDIC CAFE,有輕食、飲品和沙發,重重圍觀劇中要講述的那個《群鬼》的畸型家庭。 


一切都像鬼一樣。「易卜生《群鬼》︰劇本演讀及沿途評述會」雖云主要是讀劇,卻像是說書加折子戲多一些。《群鬼》的各個重要角色,都有手執劇本的演員去演和唸台詞,有表情、走位、道具,甚至簡約風格化服裝。讀劇會的奧妙在於以聲音把文字化作語言,由獨坐一隅的導演潘惠森帶領演員在客廳裡,一邊聽演員演讀他翻譯的劇本,一邊「按捺不住」走進演場中插話、分析、嘲笑角色等等。沒有戲劇訓練的我們,對讀劇可能比較陌生,更多的情況卻只是在戲劇史上接觸易卜生生平和作品概要。在演讀和專業編劇分析之下,我們才能設身處地置身於《群鬼》之中。作為圍觀者的我們,同時串演群鬼,是面目模糊的群眾、是人形的道德規範和社會主流價值觀,也是無物之陣,把劇中人團團圍住,直至窒息而死。


《群鬼》出自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挪威劇作家易卜生(Henrik Ibsen1828-1906)之手,被譽為「現代戲劇之父」的易卜生,在百多年前大膽揭露社會陰暗面,《群鬼》講述一名婚後發現丈夫風流成性的妻子,聽從牧師的道德勸說,遵守婦道,維持丈夫的虛假名聲,並在丈夫死後以其名義出資修建孤兒院。《群鬼》在美滿生活的幻象下,遮蔽種種人性醜惡、沽名釣譽、慾望橫流。最後一切反噬,悲劇世襲到下一代,萬劫不復。挪威國家芭蕾舞團《群鬼》直接把葵青劇院變成一座複式宅子,兩層Open Space空間向觀眾敞開,分別展演家庭兩代恩仇與亂倫故事。相對於其他版本的《群鬼》,挪威國家芭蕾舞團加插了孩童的演員,與成年角色同台演出。換句話說,成長後的長子和年幼時的長子儼如平行時空列陣。幼小男孩穿着大人的鞋子蹣跚走路,艱難擔負起大人的步伐。飾演童年女僕的小女孩,則瑟縮在翻倒桌子的一角,最後視點放在小男孩身上,因果冥冥中循環,最終彼此命運又再糾纏在一起。被命運播弄的孩子ending由布偶公仔串演被放進箱子裡,啪的一聲關上,非常嚇人又震撼人心稚子被掉進上一輩作孽的怪圈,一報還一報,究竟又報在誰的身上呢?


至於事隔一月《「島物詩游」也斯進劇場》,又是另一齣非常具特色的經典改編劇場。進劇場以今天的聲音與軀體,演繹已故香港詩人也斯的文字深情,包括也斯討論香港、香港海港和食物的作品。進劇場把香港大會堂的主要演廳,變成一個室內的環境劇場,儼如《長洲沿途》的變奏,觀眾由後台步進,看着席上畫家描畫 (進劇場演繹的)香港文學作品,如也斯的<交易廣場的夸父>、<帶一枚苦瓜旅行>等。舞台上的長洲居民、長洲女伶、專業演員,分別用投影、唸白、唱歌和數白欖的形式,讀出也斯的文學生命。還有光影、西樂演奏、形體舞蹈的映襯,我彷彿再次看到進劇場經典之作《魚戰役溫柔》和《白屋》的影子。也斯與進劇場,在表演藝術舞台上,毋寧是一種「生命印證」,文字藝術與舞台表演藝術霎時相遇。我們與經典的距離,有時候或許相當遙遠。然而,世上總有渡引者,通過劇場的空間性、共時性,讓經典文本、劇作家、文字創作人、表演藝術家和痴心的觀眾,在各自的世界歷盡百劫後相遇、感通、感悟,然後再成為更好、更有同理心的自己。 


一切都像鬼一樣,鬼就是靈魂。在人間煙火中,與美麗的靈魂相遇。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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