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3日星期二

《詞話詩說》-- 跑車與坦克(2013.09.03)



從2011年起,敝欄一年一度客串兼差談國語歌詞,過去「國語」一番的包括〈下流〉(2011)和〈蓋亞〉(2012)。2013年,要談的國語作品是張震嶽的〈跑車與坦克〉。

近十年間,台灣創作歌手張震嶽總共只發表過《ok》(2007)和《我是海雅谷慕》(2013)兩張唱片,堪稱十年磨出一刀一劍。全新大碟《我是海雅谷慕》較諸城市得來又帶點原住民音樂色彩的《ok》,所關注的課題更大,包括人與世界、自然與環保、鞭撻台灣東海岸的發展規劃、世俗「向錢看」的主流價值觀等等。「海雅谷慕」四字原是張震嶽在阿美族的原住民名字和父親名字的結合,《我是海雅谷慕》大走慢活、返樸歸真、反思生活的路線,先後發表了〈破吉他〉、〈走慢一點點〉、〈別哭小女孩〉、〈我家門前有大海〉、〈走慢一點點〉,還有今回要談的〈跑車與坦克〉。

華語流行音樂世界,其實也有大量作品,對於現代異化勞動和高度資本主義發展有所省思。粵語流行歌曲中,就有大家耳熟能詳的My little airport〈邊一個發明了返工〉(2009)和李克勤〈挨風科〉(2010)等。2013年,張震嶽詞曲的〈跑車與坦克〉乾脆單刀直入,將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的生活對舉──「女人手裡的花 男人肩上的槍 女孩一臉瘦巴巴 男孩一臉驚慌 坦克壓過原本是熱鬧的街 異國的士兵帶來糧食和水 毫無未來的百姓已經厭倦 已經厭倦 不想再流淚 女人整型做臉 男人刷卡付錢 女孩不想上學 男孩只想玩 跑車壓過原本是落沒的街 政客和商人帶來經濟起飛 酒足飯飽的胖子已經厭倦 只想減肥」

〈跑車與坦克〉的首段,描繪了第一世界或城市中男女的外觀,女的捧着花、男的有槍傍身好像電影海報般的俊男美女。鏡頭一轉,異域女孩卻瘦骨嶙峋、男孩又生活在不安之中。原來因為戰爭,坦克入侵某些相對落後的地區,第一世界的人帶來糧食和水,也帶來生活的不安穩,使得本已資源匱乏的村子,陷入絕望與恐懼之中。那麼,同一時間城市人又在做什麼呢,原來女的忙着根據都市塑造的女性形象來美容整型,男士付錢即可。表面上,來自城市的「侵略者」固然為村子帶來無限商機,同時也不知不覺間扭曲了原來的價值觀,且看以「酒足飯飽的胖子」為代表的成功模樣,最後生活窮得只剩下減肥。

這裡,〈跑車與坦克〉非常嚴肅地思考了所謂先進與落後、城市與鄉村、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之間的微妙關係。有時候,前者的進取可能引致難以想像的災難。以香港為例,剛於本年八月二十日,世界自然基金會(WWF)香港分會發表的生態足印數據顯示,目前地球正「出現了我們所說的『生態赤字』,我們在用的都是下一代的資源。」早在七十年代開始,人類已經開始透支地球資源。香港著名環保領袖更謂,香港城市的地球資源透支度,用金錢來表述,相等於月薪三千元(香港人均生物承載力只有0.03地球資源公頃),每月的用度卻達到驚人的四十七萬元(4.7地球資源公頃)!香港人欠下的債,原來一直是其他地區的人們在償還,如同我們所熟知的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之間的「買賣關係」。

最可怕的是,地球先生愈發惱怒,我們也必須承受極端的嚴寒和酷暑、連綿暴雨等異象反撲。在不遠的將來,更估計會出現水源和糧食缺等嚴峻問題。於是,〈跑車與坦克〉的第二部分,乾脆由宏觀的角度出發,揭露世界資源向第一世界的嚴重傾斜──「兩種不同世界 各自在另一邊 總是不得平衡 高低又歪斜 正義猶如謊言 真理萬化千變 我們所相信的 埋在瓦礫堆 轟隆隆的炮聲 舞池裡的鼓聲 有人置身事外 有人沒有家 地球媽媽累了 發燒居高不下 你我卻為了利益 撕破臉」

〈跑車與坦克〉最後形象化地將頽垣敗瓦與紙醉金迷的世界,放在「地球媽媽」的角度觀之,她原來一直承受着苦難,高燒不退已久,紅塵中人還在狗苟蠅營。張震嶽坦言這歌與「反對發展台東美麗灣」密切相關,發展者不免串演着侵略者:「〈坦克與跑車〉裡面反思世界的不公平,有人飽受戰爭之苦,有人卻享受着尖端科技的物質世界。身為公眾人物,希望丟下一顆石頭可能引起一些漣漪。」

〈跑車與坦克〉

詞曲唱 張震嶽

女人手裡的花 男人肩上的槍 女孩一臉瘦巴巴 男孩一臉驚慌 坦克壓過原本是熱鬧的街 異國的士兵帶來糧食和水 毫無未來的百姓已經厭倦 已經厭倦 不想再流淚 女人整型做臉 男人刷卡付錢 女孩不想上學 男孩只想玩 跑車壓過原本是落沒的街 政客和商人帶來經濟起飛 酒足飯飽的胖子已經厭倦 只想減肥

兩種不同世界 各自在另一邊 總是不得平衡 高低又歪斜 正義猶如謊言 真理萬化千變 我們所相信的 埋在瓦礫堆 轟隆隆的炮聲 舞池裡的鼓聲 有人置身事外 有人沒有家 地球媽媽累了 發燒居高不下 你我卻為了利益 撕破臉


原載於《文匯報》副刊文匯園,頁C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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