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31日星期六

《敢觀舞台》──THE WAYS OF SEEING──榮念曾「創意操場」與林奕華「劇場的繼承者們」 (2016.12.31)

編輯建議2016年最後一篇「敢觀」談「香港劇場回顧」時,着實令人虛怯。事關過去三百多天裡,我看得更多的,卻是香港各大小劇場品牌舉辦的劇場工作坊,及/或其展演。包括進念「創意操場」、西九文化區與非常林奕華合辦的「劇場的繼承者們」工作坊、鄧樹榮形體訓練學校、前進進「表演藝術探索」工作坊等。它們都各有主題、舉辦目標及辦課特色,今回先討論「創意操場」與「劇場的繼承者們」的重要點線面。


榮念曾的「創意操場──榮念曾實驗劇場秘笈:青年劇場教育課程」,是一項特別為香港青年而設計的實驗劇場基本功課程。經過面試及甄選的創意操場青年學員參與一連六個課題的「創意講座」,及一系列涵蓋身體、聲音、空間、科技、符號、結構的「創意課程」、「創意教育論壇」、為期兩周的「南京學習團」──亞洲傳統表演藝術創新交流計畫《朱鹮藝術周》,並在期末展演《六震六盪》中學習劇場演出創作及操作。


身體、聲音、空間、科技、符號、結構是榮念曾歸納的「六個劇場關鍵詞」,即涉及表演藝術所需的六個關鍵元素。在十月中的三天密集講座上,榮念曾從「六大元素」闡明表演藝術最終都是為與人溝通。表演藝術的創作涉及資源,但好的創作與資源沒有必然關係。榮念曾從美國學成回港的創作經驗說起,八十年代進念的劇場性猶如深水炸彈,從此打開了香港劇場的缺口,把「劇場」概念帶來香港。當中身體是劇場的表演者,身體性別行當可以有各種跨越;聲音與科技關係密切,又涉及多媒體等電影電子音樂對表演藝術的參與;符號多與文字語言(或非語言)有關;結構更是整個表演的設計的格式和基盤,從而再變化發展。期末展演的《六震六盪》,為整個「創意操場」的創意指標──《六震六盪》先是近二十名學員在場地內用膠紙劃定位置,再同時場內奔跑,以互不接觸為宗旨,然後突然煞停倒地,掌控身體節奏。再以「一桌兩椅」為創作核心,互相串演出種種虛擬場景,如號哭、敲擊、奏樂。流水行雲的一小時中,不但突顯了劇場「六大元素」的可能面貌,也讓年青一代親身體驗劇場的魅力。

另一邊廂,創團25年的非常林奕華,則以「尋找劇場的繼承者」為宗旨,在「劇場的繼承者們」計劃招徠廿一名學員,於工作坊後拔尖成為年青團員,參與劇團工作。工作坊在八月的八號風球掠過後舉行濃縮版,兩天六個環節中,首尾兩節「時間是什麼」、「自我是什麼」由林奕華主講;餘下分別是林俊浩「動作是什麼」、陳焯華「燈光是什麼」、黄逸君「空間是什麼」、黄詠詩「敘事體是什麼」,明顯從劇場運作的幾個實務關竅,反芻細味。(:因颱風取消的三節内容,原為陳寶愉「製作是什麼」、鍾澤明「聲音是什麼」和陳米記「平面設計是什麼」。)


「劇場的繼承者們」第一課「時間是什麼」,林奕華開宗明義拋出工作坊第一道問題: 「有沒有試過在劇場中失去視力?」所問的就是:「有沒有在劇場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到自己要看的東西?」原來所有與本體發生精神或情感關聯的作品,往往都是「生命印證」,與自己或潛藏的自己,靈犀暗通。此外,當大眾對於劇場內的佈景、聲音、燈光技術等,都視之為理所當然,林奕華特別着重要培養出對種種「劇場之條件」的敏感。舉例說,舞台上只有兩支燈或四十支燈顯然是有區別的。林甚至以《我要活下去之八十日環遊悲慘世界》(1995)的整個創作源起為例,一切是從縫隙般的兩堵泥水牆開始的,撇開主創者的審美情結,原來更有「要觀眾覺得不安」的潛在想法。劇場,可謂是逼使創作人與觀眾思想角力、挑戰觀眾的心理的特殊空間。


因此,無論是榮念曾的「六個劇場關鍵詞」,還是林奕華的自我、時間、佈景、燈光、敘事、製作、平面設計,都在在提醒着「劇場持份者」如主創者、演員、觀眾、評論人,「劇場」二字背後獨持的開放性和複雜性。榮林二人的工作坊能否為香港劇場,帶來真正的「操作劇場者」或「劇場繼承者」,或許尚在未知之數;他們所提出的,原是我們進入劇場前後的THE WAYS OF SEEING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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