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30日星期一

《敢觀舞台》── 安提‧漢普頓(Ant Hampton)的「自動劇場」 (2015.12.05)

歐美炙手可熱的英國劇場導演安提‧漢普頓(Ant Hampton),所實驗的「自動劇場」為世界劇場界帶來嶄新的探索可能,至今旗下的作品超過 50 種不同語言的版本。Ant Hampton於1998年以 Rotozaza 名義開始發表一系列涵蓋表演、戲劇、裝置、介入和文字的創作,並經常由未經綵排的「表演者」,按照指示在舞台或公共場所演出。

本年九月,香港話劇團便引入他的《相請不如偶遇》(Etiquette),讓觀眾分別從耳機所發出的指令中,扮演哲學教授與性工作者,體驗在非傳統劇場空間(咖啡室)「演戲」的全新經驗。上月中,Ant Hampton在西九「國際劇場工作坊節」主辦的講座中,分享如何在所開拓的「自動劇場」,融入沒有劇場經驗的人,以及世界各地不同環境製作作品的苦樂,如《另一個人》(THE EXTRA PEOPLE)和《中國提示》(CUE CHINA)等,均要求觀眾即參加者按照聲音、視象或文字的提示來說話或行動,從而激發出每個人心底裡另一個自我,成為表演的一部分。

根據Ant Hampton的闡釋,所以主力以聲音作導航,主要考慮到聲音對於人的大腦,扮演着傳導者的角色,方便延伸和穿透,甚至將個體一分為二,導向從未察覺或探知的領域。對於創作人和劇場導演,「自動劇場」所意味着的即興劇場和非專業演員元素,參加者的回應程度不能估計,完完全全是真正的即興。就着臨時的環境、真實而陌生的「演員」,讓真正有血有肉的人,自動產生戲劇內容;即使是犯錯或沒有遵從聲音指示,演出不能中止,必須「共謀」到底。當Ant Hampton將「自動劇場」的焦點放在可變的元素上,創作人/參加者,儼如共同置身混雜而未知、分享風險的實驗劇場國度。

盛夏訪美,我錯過了香港版《相請不如偶遇》,卻遇上了Ant Hampton在紐約上演的最新作品《另一個人》(THE EXTRA PEOPLE)。《另一個人》的玩法比《相請不如偶遇》更激進,以每半小時每組15人為框架,分段讓參加者入場,然後通過一系列電子化聲音操作,終極達致「7pm入場的參加者表演給7:30pm的看,7:30pm入場的參加者表演給8pm的看」的瘋狂設想。聽起來相當天馬行空,實際操作則借助高科技產品,令人產生「高級版密室逃脫」的錯覺。
甫踏進Ant Hampton所安排好的劇院範圍,參加者便被要求分組(7pm/7:30pm/8pm各有一組),然後交出個人物品,並穿上1至15號的螢光色背心、佩上口罩,務必使別人認不出樣貌。大會隨即指示參加者戴上已附於背心內的智能電話耳筒,1至15號所聽的內容不盡相同。當大家慢慢明白所接收的信息,只有你一人知道,各人便被安排進入真實的劇院空間,坐在觀眾席的特定座位上。這時候,舞台上赫然是(有我朋友在內的)7pm組的15人。他們都披着灰色毛毯在台上亂竄,有人在張貼紙張、有人撕掉紙張、有人收集紙張。

我屬7:30pm 組別、編號是2號,非常清閒又沒收到什麼指令,反觀1和3號卻很忙,1號拿着手電筒負責在觀眾席照來照去,3號則要逐行逐行巡邏。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耳機內的指令要求我們上台,做出一連串的動作,因此台上共有兩組人在進行着。最後更有一個類似交接「儀式」,我們用手按着7pm組員的背,並取去他們披着的灰毛毯。這時候,我們成了他們,7pm組員退場、8pm組員進場坐在觀眾席上。同時,有人把一小瓶眼藥水交到我手上,耳機的指令叫我做出滴眼藥水的動作,我卻馬上想到衞生問題沒有跟從,默默把它放在台邊算了。不久,8pm朋友要上台「交接」了,我們便從出口交回背心離開。

說實話,散場時我的確感到相當困惑。《另一個人》在沒有任何歸納與提昇之下,便急急叫觀眾散去。然而,回想一小時中發生什麼事的話,整個過程原是一次「心的歷險」,我們不斷期待着「有事情要發生」,現實卻與這種期待在戰鬥。無論結果有多平凡或無聊,真正的戲劇,已在每名參加者的心底深處上演了一遍。當然,《另一個人》進行的同時,並沒有說明Ant Hampton「自動劇場」的理念;如果可以,《另一個人2.0》應把缺漏的一塊拼圖補上,起碼讓參加者明白所歷的是什麼險吧。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

2015年11月28日星期六

《敢觀舞台》── 優人池上舞--- 池上秋收2015稻穗藝術節 (2015.11.28)

舞台表演藝術最重要的決定元素,往往是「舞台」。「舞台」不僅僅是一項硬件、空間,還盛載着舞台表演藝術的各種可能。劇院大小與表演規模固然密切相關,戶外演出所兼顧又更多。過往一段時間,香港藝穗民化節不斷探索表演的場地邊界,包括工廈電梯大堂、碼頭、東北村落等,均實驗過各種各樣的演出形態。然而,在一望無際的黃金稻田間、聽着稻浪看優人神鼓,卻完完全全是一次耳目一新的體驗。十月底,台灣好基金會與台灣著名藝團優人神鼓CROSSOVER,在台東池上合辦「池上秋收2015稻穗藝術節」,展現台東在地面貌;並以天堂路稻田區的優人神鼓《時間之外》,實行視覺上的辦桌。

雖云壓軸的黃金稻田秀,已成為「池上秋收 稻穗藝術節」最紅鎮店之寶,過往先後有雲門舞集《稻禾》和張惠妹《土地之歌》等獻藝。2015年,台灣好基金會別出心裁地設計了為期三天的「跟着優人 稻浪雲腳」路線,讓觀眾成為名副其實的參加者,行「雲腳」。所謂「雲腳」,不光是形式上走一天路打一場鼓,核心精神更是「雲底下一步一腳印,默語毅行」的身心歷練。經歷三天的汗水和足印,在「金石優人」(:以培訓地點台北「金瓜石」命名)帶領下,我們從台東教堂、台東糖廠、台東森林公園、鐵花村、電光國小、電光部落、關山天后宮,最後到終點站池上天堂路,得以觀賞秋收現場演出,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首次接觸優人神鼓的《勇者之劍》,大概可追溯到香港「台灣月2007」。優人神鼓,作為一個以鼓樂為主的台灣藝團相當具代表性,「優人」取自傳統「優伶」之意,「優人神鼓」指表演者在專注、無我的狀態下擊鼓。甫在創團伊始,「優人神鼓」自我定位為與「修心」、「禪」密不可分的一種藝術形式。為了達致這種藝術追求,「優人神鼓」所展示的除了是一個藝術團體,還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精神狀態、一種信仰──團員練擊鼓、耍太極,還得行「雲腳」滌盪心靈,為世人祝福。至於今回優人的《時間之外》,香港觀眾在「新視野藝術節2013」亦先睹為快,禪鼓合一並以昏暗中圓轉不息作結,令人印象猶深。

鏡頭一轉,舞台換成台東,池上優人還是不一樣的。壓軸表演《時間之外》,在池上伯朗大道的盡處天堂路舉行。天堂路附近浮圳175公頃的綠廊,已由台東鄉公所申請通過文化資產,被列入文化景觀保護之地。田野間漫步聽浪,同時在傾聽池上大地的呼吸和心跳聲,如同徜徉在一闋台東大自然之歌的海洋。倏忽間體悟自然世界的宏大,我們在當中順應、觀賞、品味、感通,城市人最擅長的智巧識見驕傲,在大山好風裡渺小無語謙卑。「池上秋收 稻穗藝術節」把觀眾帶到這裡,讓自以為半生都與藝術表演打交道的我們,真真正正進入的天人合一的藝術境界與醍醐灌頂的自然體驗。

雲腳之行,固然使得觀眾近距離明白到優人神鼓獨特哲理與藝術觀;稻田間的池上舞台,也不光是一場娛樂大家的慶典,而是「山上優人」(:「金石優人」主要是年青新人,「山上優人」為核心成員)將沉浸得最深遠的哲思與體藝一併展現。黃金稻浪中,舞台上是「寓藝於自然」的再創造: 大驟雨、千江映月、涉空而來、蝕、漩中渦,分別以鼓藝再現狂濤黑潮、映月靜水、丘壑松風、洲渚呼喚、袅袅清煙。漩中渦部分,優人吟誦唱詞伴着規律的舞步擊鼓,或前或後或左或右,赫然就是流水的身影。這時候,終章時間之外才默默登場,優人的衣衫都被風捲到田野深處,優人在罡風中旋轉不休,那是宇宙銀河。由急促到舒緩、舒緩到永恒。天地悠悠、無盡阡陌再也沒有異類,所有人所有樹木所有稻穗,雲下的眾生都是一體。
至此,所謂表演藝術的空間,已不再有空間的概念。阡陌交錯、群山蜿蜒,眼前的是大千世界。在田野稻禾中,一切感覺特別實在。展演結束後,池上的年青志工列隊歡送我們這一群群陌生的外來者。「歡迎下次再來池上!」一張張被曬得通紅的臉開心地說。孩子的笑容裡,我讀到對土地的自豪。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

2015年11月7日星期六

《敢觀舞台》── 紐約「下一波藝術節」(Next Wave Festival) 2015觀後 (2015.11.07)

盛夏訪美三月,九月份剛趕上紐約布魯克林藝術中心(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 BAM) 於每年秋季舉辦的「下一波藝術節」(Next Wave Festival)開鑼。早已風聞BAM的觀眾年齡層面和氣質與別不同,尤其與七月林肯藝術節(Lincoln Center Festival)的傳統成熟觀眾群迥異。BAM的觀眾多是年輕、有型、時髦,對藝術態度非常開放,目測個個都像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潮人模樣,彷彿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藝文愛好者和ARTS AUDIENCE,曲線讓許多邊緣表演藝術都有它的舞台。在紐約如此人口構成龐雜的商業城市,政府又沒有大力投放資源在小眾表演藝術,百老匯長期佔據表演舞台的主流,究竟以BAM為代表的高質素前衞演出,大概是怎麼的一回事呢?

紐約布魯克林藝術中心(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 BAM),是紐約歷史最悠久的表演藝術機構。所營辦的Next Wave Festival每年皆由九月延伸至十二月,節目多元跨界,與英國愛丁堡藝術節、法國亞維儂藝術節並列為世界三大藝術節。相對於林肯藝術中心的與民同樂,戶內戶外活動色色俱備,營造綜藝合家歡的形象,Next Wave Festival顯然比較精英、強調表演藝術的實驗性和世界性。因此參與的表演藝術品牌,亦每每展現出當代表演藝術上更多的可能。單是我所在的九月,BAM的戲碼已先後有台灣雲門舞集《稻禾》、澳洲Kid KoalaNufonia must fallJuliette Binoche參演的Antigone》和James ThierréeTabac Rouge》等等。光看節目單,已然令人心跳加速。

雲門舞集對於華文世界的觀眾,可能已是耳熟能詳的舞蹈品牌。而在世界舞蹈之林,雲門自有其獨特的位置與魅力。繼199520002003200720112015為雲門第六度受邀到BAM演出,並成為「下一波藝術節」的揭幕演出。當中對於大地的感情、春夏秋冬季節更迭的感興、生死循環的自然更替,都藉着24名雲門舞者踏上台東池上稻田(的投影)而展開。芭蕾、現代舞、武術,甚至打稻禾用的農具竹棍長桿,皆為鮮見於舞台但又活現水稻丰收之舞的舞台元素;音樂上更有台東山歌、歐洲詠嘆調的融合,成就一場視聽繽紛的色彩盛宴。

至於被歸入「音樂類」表演的Nufonia must fall,並非傳統的音樂演奏會,而是一個「多媒體捽碟騷」,我戲稱之為「泥膠公仔騷」。改編自同名小說的故事主角全部以泥膠公仔模樣登場,由手偶師、捽碟達人、樂手現場合奏配樂,live投影說故事。與香港藝術節2015紙影院之奧德賽漂流記》用紙偶展示奧德賽的故事異曲同工,Nufonia must fall》所講的是一個機械人的戀愛故事。從職場上屢次受挫、追求心儀女孩子,到最後抉擇是否遠走他方,種種場面設計精巧,配以不同的捽碟聲效,活潑又過癮。機械人被炒後沮喪在街上流連,手偶師旋動佈景讓他永走不完歸家的路;最後抱得美人歸,粉紅燈泡閃耀全場,情景動人。完場後,大會還讓觀眾近距離參觀各場景部件,細味箇中操作。由此可見,BAM所謂「音樂類」的作品,已超越傳統藝術節對音樂表演的認知框框,開節首個音樂騷已是「捽碟講故事」。

另一個叫座力強勁的戲碼,自然是影后級人馬Juliette Binoche擔綱的Antigone》,甫開售不久被秒殺。邀得國際巨星演出劇場作品,一直是BAM的得意之作,過去便有姬蒂白蘭芝出演過,而Juliette Binoche亦曾於2009踏上BAM台板。《Antigone》是傳統的希臘悲劇,女主角安蒂崗妮不顧國家的禁葬令,冒死要讓兄長入土為安,甚至與建制展開對於國家與倫理、個人與群體之間種種辯論。BAM的時裝版《Antigone》,開宗明義要揭露安蒂崗妮DARK SIDEDARK SOUL的一面,一如所料引來更大的好奇和獵奇。

Antigone》的舞台佈景以月亮的盈缺為核心的視覺裝置,大有「月亮背面」的隱喻,時裝版處理也容讓作為女性的抗爭者,有更流暢的自白機會--Antigone對於「雜種」身世的困惑、外在世界成規的鄙夷--Juliette Binoche演來非常BITCHY,完全逆反傳統Antigone的受壓迫者形象。縱然今回的《Antigone》似乎脫離希臘悲劇的軌跡,Juliette Binoche是否適合演希臘悲劇也人言人殊,畢竟改編所盛載的顛覆性極強,為解讀Antigone帶來更新鮮的向度。

「下一波藝術節」原是紐約前衞藝術的縮影,大膽好玩、賣潮賣品味,不但羅致遠東或有流行元素的表演藝術品牌,也邀請明星增強叫座力,入秋後的Tabac Rouge》甚至是力量型形體劇場的展示。可惜我已踏上歸途,惟有寄望以後吧。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

2015年11月4日星期三

《敢觀舞台》── Sleep no more—紐約商業劇場的歷險遊戲 (2015.10.31)

說起紐約,不少文化藝術愛好者到此一遊都有一項指定動作,就是觀賞BROADWAY的演出。紐約BROADWAY,應該是最成功的文化大都會品牌。到紐約而沒看過BROADWAY,不但沒觀賞到商業劇場的風貌,簡直就是沒去過紐約,白忙一場。想當然,BROADWAY固然有它非常精密的市場策略和精確計算。然而,紐約商業劇場的多樣性,其實早已走到一個超級成熟和高智商的階段,也出現了從歐洲成功移植到紐約的Sleep no more

Sleep no more是一齣Immersive Theater,即虛擬實境劇場。它的演出場地甚至不是傳統劇院,而是由倉庫改建而成的Mckittrick Hotel。位於紐約Chelsea27街和第十大道交界的Mckittrick Hotel,原為一所廢棄的倉庫改建成的舞廳和酒吧。Sleep No More的原創劇團Punchdrunk來自倫敦,把這家「酒店」的一百多個房間,分別整修成不同主題的表演「實境」,如墳場、森林、貨倉、偷情房間、殺人場所等等。當觀眾完成網上購票後,便必須帶同身份證或護照「check-in」,來換取入場的撲克牌。寄存好錢包手機、戴上大會所發的白色面具,便正式成為Sleep no more的目擊者。

改編自莎士比亞名作《馬克白》(Macbeth)Sleep No More,不但把原著中的背景改為1939年二次大戰前夕的紐約,更繪聲繪影把故事說成,傳說Mckittricik Hotel受到詛咒,開店不久便沒有再經營的「鬼屋」。Mckittricik Hotel扮演着一處被荒廢70多年的空間,讓觀眾親身經歷,親身探尋當中究竟有着什麼駭人聽聞的「過去」。觀眾買票時可以選擇不同的開始時段,如晚上七時或八時。整個劇情一天會重複演三次,每輪大約一個小時,在第三個輪演完後,故事進入最後大結局。若是熟悉原著《馬克白》,自然更能對號入座;Sleep No More所描繪的情感、慾望、權力、妒忌的情緒反應、精神的紛亂狀態,相當幽微細緻,即使沒有相關背景,也完全無礙於對於故事的接收。

回到Sleep No More的遊戲規則。進入Mckittrick Hotel後,觀眾和演員都不能再說話了。白色面具,便是觀眾身份的識別之物,工作人員則用上黑色面具。每個房間的表演,均通過形體動作來進行展演。同一時間、不同房間有不同人物、場景發生故事,觀眾完全自由選擇觀賞的先後次序,或鎖定某個重要劇中人,跟進跟出,如同追蹤一條主要戲軌。因此,每位觀眾在Sleep No More的觀賞經驗可以完全不同,再拼湊出只屬於自己的《馬克白》。

我的選擇是鎖定馬克白夫人。從偷情的房間開始,馬上便看到女性求歡、男士剛從血案現場逃出而婉拒親熱的場面。Sleep No More演員大概都是舞蹈員出身,非常善於通過形體動作表達情感和心理掙扎,與現場佈置精巧的房間場景已然融為一體,說句「飛簷走壁」大概也不為過。還有在小聖堂中的謀殺場面,演員情感到位。豆大的汗珠、殺人後的心悸,我在不同的表演輪迴共看了兩回,均感驚心動魄。

歷時共三小時的目擊和追蹤中,馬不停蹄了兩小時的我,累垮了坐在場內沙發。誰料下個男女吵架的場景,就在沙發上發生,演員都神色自若,乾脆在我身畔演起戲來。於是,觀眾們也自然成為整個空間的一部份,展演隨時隨地就在眼皮底下發生,讓人腎上腺素上升。甚至不時有「古裝人」在酒店有策略地閒逛,引導觀眾去追蹤、看個究竟。最後,故事在舞會舞池中有着一個類近於「大審判」的情節,關鍵人物在結局一刻被問罪吊死。Sleep No More就在環首死刑的一刻black-out,沒有謝幕也不必掌聲,觀眾就在一片驚魂未定中默默回到「酒店大堂」,喝喝水或尋回友伴,再魚貫散去。

作為Immersive Theater (虛擬實境劇場)的佼佼者,Sleep No More通過特定地點改裝成開放式劇場空間。Sleep No More2003年在倫敦創作面世,2009年先登陸波士頓,再到2011年三月直奔紐約,至今已成為紐約最受歡迎且最會賺錢的商業劇場。Immersive Theater在歐美自然有各種各樣不同的形態,Immersive Theater卻為未來的劇場展演形式帶來更多啟示。例如演員觀眾舞台界線的浮動多變、藝團如何為演出場地也相應地虛構出歷史、營造神秘感、如何讓觀眾有一種偷窺秘密或洞悉先機的快感,一切一切已進入了觀眾心理的層面。Sleep No More也改變了一般藝團與觀眾的關係建構,從「賣藝--享受」急轉到「設局--歷險」。當然,先決條件自然是「高智商設局」,才能有後來的「馬克白歷險」。
 
原載於《文匯報》文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