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5日星期日

城市如何憑藝術成為品牌 (2018.06.15)


原題: 表演藝術、文化產業與城市品牌

──從「製作人網絡會議及論壇」說起


歐美近三十年、亞洲地區近二十年的主要城市,例如紐約、倫敦、東京、台北、香港、首爾、新加坡,有着一波又一波的文化創意衝擊浪潮,各國政府除了將大量資源投放於新興的文化及創意行業外 (如設計、動漫、電影、視覺藝術、表演藝術等等),為了在全球化年代讓其主要城市變得更吸引,他們都動用了大量的文化資源,重新包裝城市,打造大都會「城市品牌」(City Branding),而表演藝術恰恰便是其中最常見的文化策略。 

就歷史發展而言,城市往往是資本、基建、資訊、人力資源和人口的密集交匯,大量多元的人口在城市生產、消費與相遇。人是精神的動物,除了生產物品也創造文化、價值。在紐約、倫敦這樣的「全球城市」(Global City),文化混雜多元,催生出大量富有奇思妙想的藝術形式。隨着全球化的高速發展,表演藝術已不再是一座城市的飯後甜點或時尚外表,很多時候,原是她的文化品味、審美精神的載體。那麼,當代的舞台表演藝術、甚至戲劇,究竟是什麼? 實世界中,尋求哈姆雷特王子的「奧菲麗亞」無處不在,遠至荷蘭藝術節、法國阿維儂及蘇格蘭愛丁堡藝術節,近至台北藝術節、香港藝術節、烏鎮戲劇節,都有「奧菲麗亞」的身影。毫無疑問,各式表演藝術作為「文化消費」的一環,亦必然被捲入資本主義的運作邏輯。 

西九文化區在將要落成的舞蹈中心和戲劇中心的定位上,最需要開展出新思維。參照紐約倫敦的經驗,西九作為亞洲重要的表演藝術基地,舞蹈中心和戲劇中心不僅僅扮演「演出中心」的角色(按: 即出租場地及引入演出項目),同時需要開發研究、館藏、教育及開拓/扶植表演藝術品牌的思考緯度。主辦方除了是一名「大地主」,也是一名「藝術總監」(: 如台灣的兩廳院、英國的 Sadler's Wells Theatre、澳洲的 Dance Theatre ),率先在表演、研究和資源共享上,帶領香港表演藝術前進和想像。在這種思路下,西九連續四年牽頭主辦的「製作人網絡會議及論壇」 (Producers’ Network Meeting and Forum, PNMF ),就是銳意要把亞洲城市的表演藝術工作者,連結為一個聯繫平台的舉措。以城市為單位,廣邀歐美和亞洲地區表演藝術界別的藝術家、策展人、製作人,搭建表演藝術網絡,並通過公開論壇與閉門討論的形式,介紹表演藝術(特別是舞蹈、戲劇、音樂)的世界走向和各種在地新思維。 

剛從台北兩廳院藝術總監位置上退下來的李惠美,不但是「亞洲製作人平台」和台北「製作人drinking party」的重要成員,最近亦搖身一變為獨立製作人。她認為「在演出場地就緒前先找藝術走向」,香港和星加坡明顯走得比較前: 「從一開始在這裡,更多地了解歐美的做法,香港是先有想法和人,和其他城市以場地為單位的操作不大一樣。重新思考表演藝術的製作人(Producer),不光是work for artist,更要work with artist。製作人不完全像藝術家較單向於創作,同時面對行政、營運、資金的問題,使得表演項目排上日程。香港這個平台不是交易會,而是讓來自五湖四海的製作人和藝術家,道出經驗,互相啟發,各自找自己的答案。」 

令人驚喜的還有重慶寅子小劇場。創辦人胡音,在中國西南建立第一個獨立黑盒小劇場,以創意領導風格促進寅子小劇場,成為西南最活躍的實驗藝術現場。胡音坦言,PNMF介紹過的比利時法蘭德斯藝術研究所對她大有啟發,推動音樂、戲劇、展覽等方面的跨界製作及新媒體的在地創作: 「看似邊緣化的地區或城市,反而可以發展出獨有的藝術形狀。如我的老師輩是從傷痕美學出來的,一群藝術工作者不問收穫地堅持創作。寅子作為西南第一個中等規模的小劇場,就是不斷從實際運作,去發掘重慶劇場特色,而不是先規範定義作品。老實說,重慶在表演藝術創作上是幾乎是完全沒有負擔的城市,我們所推動的作品和藝術節,甚至也有10%來自國外的表演,90%是原創。一切才剛剛開始。」 

有「視藝界陳奕迅」之稱的香港視覺藝術家伍韶勁,近年炙手可熱。在話題作《文學電車》、《大禹之後》以外,也經常被邀請參與具有即場表演性的製作。伍韶勁與聲音及多媒體藝術家許敖山異口同聲的說: 「當代的裝置藝術、視覺藝術或多媒體藝術,很難完全與表演、劇場截然劃分,更多時候是共同經營作品,因此跨界的趨勢愈來愈明顯。PNMF中把音樂創作人、多媒體藝術家、視覺藝術家、音樂人、策展人聚在一起,變相就是拓展了製作人的具體涵義。」 

文化從來都是複雜多元的城市肌理的一部分。香港的表演藝術發展中,學習參與、創作發展、文化交流,皆為不容忽視的環節。正因如此,建立國際網絡,以至表演藝術的品牌效應創造觀眾市場,同樣是表演藝術必須面對的當代生存課題,也是一個「文化大都會」的當代生存課題。從表演藝術美學的內部,鼓勵種種的實驗與顛覆,甚至與歐美藝團的跨界合作。隨着急速的都市化(Urbanization)與世界性的「奧菲麗亞」對表演藝術的渴求接軌,香港也逐漸成為亞洲的表演藝術文化的集散地。

原載於《明報》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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