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3日星期五

(被)《星島》訪問--後九七詞人 多面睇(2010.09.03)




(圖:我最中意呢D影唔到我個樣的相。圖為我與周博賢"黑暗中對話",哈哈。)


記者:水月一

不管本地音樂工業怎樣萎縮,流行曲仍然是一首接一首,對幕後創作人的需求仍然很大,好像以妙筆為歌曲注入靈魂的填詞人,近年也冒起不少叫人關注的後起之秀。不過,暫時而言,坊間對他們的作品研究不多,而他們面對的處境,也較少人談論,讓整個歌詞界的局面,尚未得到清晰的描繪。

突破流行曲格局

浸會大學中文系的梁偉詩,在最近出版的《詞家有道——香港16詞人訪談錄》(其餘兩位作者為黃志華和朱耀偉)中,執筆寫作四位後九七詞人——喬靖夫、李峻一、林若寧和周博賢的訪談文章,她對這些「後林夕」、「後黃偉文」時代的新興詞人,自有一套看法。

在訪問之初,梁偉詩表示以一九九七年作為研究分水嶺,把這個時間以後出道、發表詞作的填詞人,歸類為「後九七詞人」,當中,尤以上述四位創作人的歌詞風格最為突出。「先說喬靖夫,雖然他的詞作產量不多,但創作風格相當特別。」「喬老大」寫小說起家,關於他的詞作,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相信是於二○○○年為詞人摘下「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年度最佳歌詞獎」、盧巧音主唱的《深藍》。

或許跟寫作人的背景有關,他創作的歌詞或多或少摻進了小說寫作技巧,好像特別重視開段的吸引性和布局,經常在「A段」以細膩和詳盡的筆觸,布置場景。「譬如《步天歌》開首便描繪了世界末日的景象,很有電影感;《女吸血鬼的情歌》則取材自他的小說《吸血鬼獵人日誌》,詞人把他在書中描述女吸血鬼的文字,放進歌詞裏,以作互相輝映。」喬靖夫在詞作中善於營造場景,重點往往留待至結尾才揭曉,顛覆了普遍流行曲在Chorus要求擲地有聲的苦心經營,頗有突破性。

另一位詞鋒突出的後九七詞人,要數周博賢,雖然他在二○○五年才出道,詞齡很短,但其充滿本土情懷和社會意識的作品,叫人印象深刻。「作品最與別不同的地方,是視點、角度特別,好像《我愛茶餐廳》,他不是一味讚好,反而巨細無遺的從星洲炒米、西冷扒,談到『英超西甲轉播深宵間』,聽後你定能領略茶餐廳的可愛。」周博賢讀法律出身,思想理性,重細節,加上曾往多倫多學習音樂,耳濡目染的不是林夕、黃偉文等主流填詞人的歌詞世界,所以創作歌詞能夠別樹一幟。「他有不少歌詞批判、關心社會。在他之前,應該也有類似的填詞人,但這類作品卻偶一為之,不像周博賢那樣持之以恒。」

梁偉詩又覺得周博賢不止時事觸覺敏銳那麼簡單,譬如填寫周柏豪的《乞丐王子》,他先以「犀利哥」切入,繼而探討近日討論熾熱的最低工資話題,視野廣闊而深邃。「他對社會公義追求強烈,所以會特意以此入詞,其他詞人甚少有這種意識。」

應持開放態度

貴為林夕大弟子的林若寧,最受人關注的,是於二○○五年在《林夕字傳》為作品批註,可見他對師傅的歌詞了解甚深。記得林夕與林若寧,剛於年初替李克勤專輯《Threesome》包辦全碟的填詞工作,封面三人分別於左、中、右登場,許多樂迷都在此作首見林若寧的真身,甚至以為他是剛踏進填詞界的新人,其實作風低調的林若寧,填詞至今已有九年,作品超過四百首之多,是產量最豐富的後九七詞人。

「他盡得林夕的真傳,是毫無疑問的,好像《慕容雪》、《叮叮車》、《我在橋上看風景》的融情入景寫作手法,就很有《再見二丁目》的影子,又例如劉美君的《蝙蝠》,寫出了以倒吊即相反角度看世界,亦足證他填詞的睿智。」比較林夕,梁偉詩覺得林若寧的詞作感情傾向內斂,會點到即止。「詞如其人,他本身就是一個內向、寡言的人。」對於林若寧能否青出於藍,她表示難以估計,但他的填詞基本功,是相當上乘,讓他能夠駕馭不同題材的歌詞。

至於二○○二年憑藉《爛泥》走紅的李峻一,及後亦不乏如《無賴》、《電燈膽》等好評之作。「這些作品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非常『K歌』,筆觸傾向淺白通俗,好像寫給陳小春的《臭草》,便全以廣東話填詞,這歌最能凸顯他的填詞風格。」事實上,李峻一也不諱言愛寫「草根的故事」,亦有不少監製特意找他寫同類型的男人自白、懺悔歌。

正因如此,梁偉詩認為他是眾多後九七詞人之中,最急於想轉型的一位。「他覺得這樣下去,或會局限自己創作的可能性,於是在二○○六年為獨立樂隊壞碑唇專輯《搞三搞四》,填寫全碟歌詞,內容圍繞社會邊緣女性,包括性工作者、二奶、失蹤少女、單親媽媽。」雖然創作方向有別於主流廣東歌,但描寫人物一直是李峻一關心的題材,他在《電燈膽》中,不也是從第三者的角度出發?「他很擅長刻畫人物心理,《搞三搞四》的偏鋒歌詞,便是成功之作,只是這些詞作未必適合現今的主流音樂工業。」

面對由歷代眾多出色的本地填詞家,所建立出來的歌詞世界,作為後九七詞人,應該怎樣突圍而出?「李峻一也提到,為甚麼所有標準,也來自林夕那些猶如新詩的歌詞?為甚麼好像黎彼得那般寫詞,就被認為通俗?」李峻一為藍奕邦填寫的《浮木》,很新詩,也很受歡迎,但他就覺得造作,反而以邊緣人物入歌,他就大呼過癮、有難度。「只是市場太接受林夕、黃偉文那一套模式了,而聽眾對非情歌的歌詞,也未必受落,甚至產生接收上的困難。」此外,唱片工業也是新進詞人能否突圍而出的關鍵,他們有沒有得到偌大的創作空間,好好發揮,至為重要。因此,音樂製作人、聽眾應該抱開放態度,接受新詞,讓後起之秀逐漸成長,整個唱片工業才會健康而全面,才有未來。

原載於《星島日報》文化廊,頁E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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