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4日星期六

一場遊戲--談《星光大戰》(2010.09.04)




健吾將歷年散見於各大媒體的文章結集成《星光大戰──娛樂文化青筋暴現評論集》。從《超級星光大道》第一季到《星光傳奇賽》追看成精如我者,不禁大感好奇。我等「星光精」總以為瘋魔萬千觀眾的,自有其在概念構思、具體操作、行銷策略,以至意識形態上的獨到之處。即使香港觀眾從2009年7月,才開始看港版的《星光》和《巨星》,或者都可以感受到,《星光》《巨星》以來看的講的都太平庸太山寨太聒噪不休,從而衍生的理性分析實在不多。這時候,健吾《星光大戰》或者就是一扇窗戶,讓觀眾多看一點點。

自詡喝林夕黃偉文奶水長大的健吾,除了慣性在行文滲入大量流行歌詞狂打暗號外,在《星光大戰》五個章節的命名,均用上了五句「流行詞海」的金句,劃分出全書五大塊區域。首章「哭,你為了感動誰?」隆重登場,開宗明義要概括以台灣《超級星光大道》為代表的奇觀(哭)本質,並以此來搖撼受眾、創造粉絲(感動)。這部分不但把素人選手與現役歌手處境的交叉對照,頭號特殊任務更在於先後訪問台灣「星光之父」王偉忠和香港「星光冠軍」羅力威,同場加映juicy八卦的香港同志先生選舉;同時,也把視野拉闊到中港台以外選秀目,旁及英美日泰種種選秀節目的妙趣鏡頭。

第二、三章是娛樂工業的定格聚焦鏡頭。第二章「唱這歌,美好前程跟我去追尋」訪問了大中華娛樂工業的資深歌手──縱貫線,讓羅大佑、李宗盛、周華健和張震嶽從「行內人+歌手」身份為大中華娛樂工業把脈。第三章「願我可以學會放低你」以楊千嬅、容祖兒、林峰等港星為香港集體平庸化的徵兆,探討香港社會整體氣氛以至普遍表皮消費的問題。在人人想成名、做明星搵快錢的年頭,第四、五章「如何做戲,如何提示你….」、「男孩像你也像我百萬個不只….」談及不少亞洲娛樂工業從業員,如日本女諧星、台灣星光大道的形象師、新西蘭劇集的製作人員,在不同娛樂機制、工作崗位的具體操作和得以成功的關鍵點。作為香港流行文化研究者,也樂見健吾在〈萬國歌詞鐵板論〉中,談泰印日韓的流行歌詞與香港的參照對比,透視出真正單一呆滯的,原非香港流行歌詞,而是香港的戀愛生活和愛情觀!

外在世界是反照自身的鏡子。《星光大戰》的副題為「娛樂文化青筋暴現評論集」,這等同於宣告,書中順理成章要寫出個人化的觀感隨想。健吾既是本港晚近著名的日系才子,筆下自然滲雜不少東瀛經驗、國際點滴。單看談日本人愛於新年期間看馬拉松直播,就令人驚訝於東瀛在野球足球相撲以外的多元愛好。可是,香港永遠只有英超英超英超,正如有X電視語帶譏諷的推銷語:「你唔裝英超,第日同親友飲茶,無話題過噃….。」香港病態單一的集體焦慮情緒,由此可見一斑。

同為「星光精」,筆者曾先後以「星光大道」為圓心,談論有關主持人、評審老師和踢館者的特質和個案,自然希望健吾評論娛樂文化可以更「青筋暴現」、更「一鎗斃命」、更「深入深喉」。例如朱天文在《巫言》曾畫龍點睛提過的台灣「全國綜藝化」,並將之戲謔為「綜藝島」。又如《超級星光大道》第二季最後五強同為台灣本土原住民,「星光」舞台的熙來攘往,原是台灣原住民(以至整體社會)階級流動艱難的倒影。而在J2和有X電視轉錄剪輯「台灣星光」和「湖南超女」時,為何大量多汁多汗多淚的鏡頭都會被剪掉?為什麼香港的歌唱比賽,只會產生喬寶寶和「道路收費員」,而非蕭敬騰林宥嘉?這一些些問題,還有很大的探討餘地。當然,這也讓我們更期待健吾的《星光大戰》下集大結局。

如果真的有《星光大戰》下集大結局,讀者大概還希望每篇篇末均有出處說明,和稍為梳理一下文章之間的時序跳躍。就目前所見,不乏「2010-2007-2009」等暈頭轉向式時間斷裂,全賴字裡行間旁敲側擊。最後,請容許筆者這「星光精」回答健吾在第一章首篇篇末的提問過過癮──

我知我知,星光幫的第四屆冠軍是方宥心。那穿鼻環而且唱得很好的台灣《超級偶像》女參賽者叫鍾舒淇,是鍾舒漫的妹妹。我知我知,那是一場遊戲──

那是一場遊戲,或者,也是一場夢。


原載於《信報》文化版,頁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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