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9日星期二

《詞話詩說》--牛頭角青年(2012.06.19)





踏入五六月的香港,燠熱天氣踏浪而來,翳悶得令人無心工作甚至躁火失控。其實翳悶惱人的低氣壓,同樣是香港社會青年人之間的整體氣氛。且看剛於「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獲「最佳樂隊」提名的My little airport,過去便曾以《我們在炎熱與抑鬱的夏天,無法停止抽煙》命名唱片。My little airport擅以看似平淡的曲風、輕描淡寫的口吻、無一字說悲的歌詞,淡靜地盛載起殘酷的香港社會現實。於去年暑假發表第五張專輯《香港是個大商場》,就有讓人聞之心有戚戚焉的〈公司裁員三百人〉和〈西西弗斯之歌〉。

2012年,My little airport再接再厲寫出〈我們一起離開吧〉和〈牛頭角青年〉,在在流露出青年人面對無望世界的微妙心理。〈我們一起離開吧〉言簡意賅,藉助小王子般的天真話語,折射出現實的憂愁和不自由──「我想變做個木偶 我想變做個石頭 我想變做山丘 我想變做小狗 點先可以沒憂愁?點先可以沒淚流?點先可以沒內疚?點先可以自由?我想帶你去歐洲 我想帶你去月球 想帶你環遊宇宙 會否把生命看透?那天你睡着顫抖 我的心裡在淚流 上天為何不保佑?為什麼要我們接受?我家不在這星球 太深業力的地球 每當我望見星宿 我都不想逗留…」

〈我們一起離開吧〉中儼如「城市逃獄學」中所描繪的逃逸欲望,展示出「生活在他方」的都市反噬;〈牛頭角青年〉則平白如話勾勒出青年人無所事事的「hea爆」生活狀態──「牛頭角都玩厭了 我們還可以去邊?…再過春天 再過秋天 這裡都不會改變 或者永遠都不變 如果我們都只願做旁觀的青年 牛頭角的日出都看厭 時間不站在你身邊 沉迷過的樂隊解散了 還記得穿橙色衫的阿tim 在吐煙 在發癲 首歌叫 究竟應該點?事隔差不多二十年 不知你是否已不是個 討厭的青年?」詞中的青年人彷彿都有着一種冷眼旁觀的姿態,有趣的是,現實中林阿p的工作室又的確位於官塘區,林阿p可說也是一名「牛頭角青年」。

在麥海珊導演所攝製的紀錄片《在浮城的角落唱首歌》中,林阿p便笑言在租金廉宜的工作室,就是乾坐一下午都覺得「好着數」,彷彿在生活壓力極大的香港社會中,可以曲折地追求自己的音樂已是萬幸。相比起〈牛頭角青年〉中,那些最終因為生活被迫放棄理想的玩伴,那些青年,可能已不再是青年了。因此「牛頭角-青年」其實是一組密碼。「牛頭角」隱然是香港草根文化、最原始、最近乎本心的代名詞;「青年」則是勇於追夢、初生之犢不畏難的心理狀態。可是正如詞中所言,總有因為生活而放棄理想的「大人」,也有不願長大不願面對社會的「青年」。如此說來,什麼是青春,什麼是青年,一切都從屬於精神狀態而非年齡。

當然,承接My little airport的歌曲風格和書寫慣例,〈牛頭角青年〉同樣全以香港口語入詞,當中法語部分依然扮演理想世界的嚮往──「而我想寫首法文歌叫 jamais 永遠不會 的意思 jamais je ne t'ai dit que je t'aimerai toujour 過了秋天,再過冬天 我都回不到你身邊 然後這一首歌的最尾一句叫 adieu 意思是 永遠的再見」──究竟是否「生活在他方」才有希望?大家或者不妨參看〈牛頭角青年〉的MV。MV環遊了牛頭角區的不同地點,MV中的人物的獃氣又大有八十年代的純樸氣息。說穿了,牛頭角其實是香港獨立音樂創作人的集散地,包括被譽為全港最佳獨立音樂LIVE HOUSE的HIDDEN AGENDA,也隱身於牛頭角工廈之中。大隱隱於市,看似「hea爆」的情狀,誰知那不是傻傻堅持下去的動力?烏雲總鑲着金邊,我總期待有更多My little airport、牛頭角青年和HIDDEN AGENDA,不必唸唸有詞「生活在他方」。

〈牛頭角青年〉

詞曲編:林阿p
唱:nicole
和音:jackie & karena

牛頭角都玩厭了 我們還可以去邊?
全世界都有暴動的青年 但香港幾時先出現?
再過春天 再過秋天 這裡都不會改變
或者永遠都不變 如果我們都只願做旁觀的青年

牛頭角的日出都看厭 時間不站在你身邊
沉迷過的樂隊解散了 還記得穿橙色衫的阿tim
「在吐煙」、「在發癲」 首歌叫「究竟應該點?」
事隔差不多二十年 不知你是否已不是個「討厭的青年」?

而我想寫首法文歌叫「jamais」 「永遠不會」的意思
「jamais je ne t'ai dit que je t'aimerai toujour」
過了秋天,再過冬天 我都回不到你身邊
然後這一首歌的最尾一句叫「adieu」 意思是「永遠的再見」

原載於《文匯報》副刊文匯園,頁C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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