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人的西裝》舞台佈置簡單,只有幾張顏色鮮艳的木椅子,連睡床也是由椅子拼湊而成,組成家庭空間。場外樂手一直伴奏着,直至親友聚會場面,才邀請台下觀眾,一同登場充當親友。情夫由於早在第一場已逃之夭夭,妻子的戲份甚為吃重,由最初的忍辱「服侍」西裝吃喝、與丈夫龃龉,到唱歌時把滿腔心酸屈辱一一唱出,女主角演出恰到好處。丈夫的角色雖是一名「斯文人」形象,但對懲處妻子時殘酷冷漠,流露出知識分子性格的陰暗面。沒有華衣美服、沒有機關裝置,單純一景到底的《情人的西裝》,異常簡約地示範了如何通過最少的人力物力,達致直撼人心的果效,南非演員配以色彩斑斕的道具和衣服,倒影了極端世界的荒唐可笑。劇中的西裝,被當成一個活人來與之進行對手戲,也顯露出Peter Brook對空間道具的重視和創新演繹。
另一個萬人朝聖的對象自然是Falk Richter《信任》。劇作家李希特是近年歐陸表演藝術界炙手可熱的劇場偶像,李希特分別創作於1999及2003的《神級DJ》、《電子城市》亦先後在香港搬演。承接前作對全球化的鞭撻和省思,寫於2009的《信任》積極描繪國際金融環球信貸,再加上NON-PLACE下人與人的微妙關係。 《信任》的主軸,主要是兩把聲音的囈語,單看劇本難免覺得單調沉悶。今回李希特夥拍荷蘭編舞家Anouk van Dijk,並以《信任》共同實驗出舞蹈劇場的形式,使得《信任》儼如一場CATWALK或舞蹈的暴烈展演。
《信任》一開首便讓演員輪番站在台中央的MIC-STAND前,口沫橫飛地控訴,所控訴的卻是戀人絮語般的台詞;非言說者,便在沙發上睡覺、糾纏。置身於整個貨倉或臨時地盤的舞台,《信任》折射全球化下人類的生活粗糙、乾枯、冷冰、暗黑。我們所知的只有匯率、名牌、電子產品,《信任》女演員甚至講及Escada時,穿上一襲真正的Escada鮮黃色裙子,很快便突顯了劇中女主人公高收入職業女性的簡潔、老練、精明的個性。非言說者的東歪西斜、口叼香煙、沉迷聲色的動作和糢樣,又是高效全球化社會另一種極致的生活形態。因此,《信任》結合劇場空間的簡潔和奔放,以舞蹈的形體動作,將全球化對人類的生活桎梏變得具象化,非常震撼。人類至此,還有沒有精神和現實的出路?
細心的觀眾也許會注意到,《信任》舞台右上方,巧妙地有着一間休息室,裡面的掛牆畫赫然便是一朵曼陀羅花。曼陀羅花圖案,是生命之花,也是 NEW AGE學說中的核心意象,記載着宇宙真理。《信任》固然不是在營銷 NEW AGE學說。曼陀羅花之於《信任》,卻是李希特想要點出的全球化單一疏離的精神困境,同代人或許曾以 NEW AGE開拓出精神出路,有破有立,《信任》一概立此存照。綜觀《信任》創作距離至今6載,劇中某些例子或許已不合時宜,但探索宗旨猶在。尤其選對了舞蹈員和舞蹈劇場的形式,便得喋喋不休的場面,加上形體掙扎無狀,台上台下刺激緊繃、張力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