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5日星期五

舊文淘寶迎奧運










京津滬遊學筆記


2005年3月7日,從香港出發到北京大學訪學,當時一直懷着好奇的心。所謂好奇,也不盡然是因為「中文人」特有的「北大情結」,更大的好奇卻在於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我老師從前唸書、成長、教學的地方。雖然我一直抗拒龍的傳人、認祖歸宗一類血緣神話,說起來學術上的淵源又似乎有點「隔」,但總隱隱覺得彷彿與北京(及北大)有着朦朧又遙遠的牽繫。於是在北京的幾個月中,最常做的是在北大校園蹓躂,有時候就在校園看着三角地的「徵mm」(即徵女友)的告示,一面走呀走呀走到靜園,一面想像着當年老師在北大的光景。說也奇怪,我竟然在知道老師的「三人談」八年後,才在北大買下新版《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逐字逐句的細細重讀。有一次晚上更跑到天安門廣場上跳呀跳,想像老師少年時「大串連」到天安門廣場上跳着叫着要看毛主席一眼的粉絲情懷。

其實當時抵京不久,身心依然很「香港」──一方面水土不服,自從3月15日全京城停放暖氣後更負隅頑抗京城的低溫;一方面既對京城一切都看不順眼,每天也近乎歇斯底里的打撈香港的種種消息。香港蘋果、明報、雅虎、新浪網站固然是「國道封閉」的目標物,最後還是通過浸大圖書館剪報系統上窮碧落下黃泉。那時候除了關心曾上董落的奇景,還牢牢懷抱着香港的「心理時鐘」、瘋狂惦念着即使身在香港也不見得0訓身參與的香港電影節。可幸,京城市面的DVD店簡直「梗有一間0係左近」而且式式俱備、款款俱全,結果在京第一個月所買的一堆堆DVD,大概夠辦一次香港國際電影節2005小型試映會。

之後,在京的四月天,還親身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怪事」。我所租住的住處,毗鄰中關村第一和第三小學,稍遠一點便是接近北大校園的中關村海龍(電子)大廈。身處反日風潮的風眼非但風平浪靜,最靈異、最不可思議的是媒體上竟然沒有半點關於當天反日遊行、抗日暴潮的報道。到了晚上接香港家人來電問候,才知道當時的遊行群眾有多暴烈。單從長途電話的轉述始終有點不明所以,在無影像、無報道的情況下,田野又再起作用了──後來到家樂福元綠壽司和麵愛麵吃飯時,相熟的女服務員告訴我生意如何一落千丈、如何懼怕有人衝進來店面搗亂,這才讓我略略有一點點不切身的感受。

與大多數香港人一樣,最初我對北京的觀感還停留在「新聞封鎖」的印象,看來北京又是一處「北進想像」的典型。踏入第三個月,我在北大校園重遇旅英時認識的兩位韓裔學長,才赫然發現以五道口地鐵站周邊台式咖啡館雕刻時光為核心的「日韓文化區」──在雕刻的留言板上絕大部分的都是日語韓語寫成的租房消息,雕刻附近的不是道地的韓國菜館就是韓國漫畫館;而五道口的高架地鐵則甚有口本地鐵的特色,華燈初上之際霓虹燈大放光彩更大有池袋、新宿的況味。雖說「日韓文化區」,但活躍在五道口、六道口一帶的就不光是日韓的留學生,還有熱泡雕刻時光的歐洲學生們。與香港蘭桂坊截然不同的是一種難得的書卷氣,在那裡獃一個下午,看着一大堆老外在聊天做功課,幾疑身在劍橋的小咖啡館。再加上麕集了萬聖書園等書店,使得這一塊小地方顯得特別的與眾不同,因此五道口一帶亦順理成章被認為是中關村的小資勝地。

那麼,說到底,北京,究竟是怎樣的一處地方?或者身在北京還不大看得清楚。後來轉移了視角到了天津,彷彿又有點不一樣了。天津,朋友都說天津很破,我還是不大理解;還說天津是北京的「郊外」,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旅居北京時,我跑了一趟天津參加由當地某大學舉辦的文學研討會,與會學者主要來自京津二地。內地學術研討會的不成文規定就是附帶旅遊,因此在開會兩天後一大群人便到清東陵、梁啟超故居、狗不理包子總店等地。人生地不熟,遊客如我總覺得樣樣新鮮,最關心的自然是觀光和品嚐美食。沒想到漫長的旅遊巴路程中最常出現的對話,竟是天津代表興致勃勃想知道怎麼能搞到北京工作去;更不時有人語帶豔羨:「皇城來的老師素質畢竟不一樣!」最初我還以為聽錯,皇城?2005年了,還叫北京做皇城?

這給安排好的一天遊其實也看不了什麼,還不及我第二天自己坐巴士到處閒逛來得有趣。天津,竟然有點悠悠閒閒、小國寡民的風格。他們不用大喊民間保育、集體回憶,「前租界」的各個區域自然而然精采紛呈──前法租界的兩岸(尤其一道道黃金橋)儼如巴黎塞納河的光景、位處前意租界的梁啟超故居就有着富意大利風味的浮雕和噴泉。當中又以前英租界今稱「五馬路」的一塊最質樸自然,如果拔去中文路牌,簡直就與我在英遊學時所住的小鎮沒有兩樣。這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北京是皇城」。雖然天津早晚受到北京奧運基建波及,但北京的發展勢頭始終快人一步、銳不可擋;只要一天未曾兵臨城下,天津暫時還可靜靜大sell其十八街麻花、臨安一隅。

北京天津之後,我又揮師南下上海了。相對北京,不知怎的對上海的抗拒感較低,從航班着陸浦東機場的一刻,我就打從心裡吁了一口氣。點解呢?上海的老師知道我從北京過來,老是說「上海人怎麼說也不會喜歡北京的」;並謂香港和上海比較接近,香港人都喜歡上海、討厭北京,呵呵。究竟是不是這樣,彷彿又說不清楚,我就接觸過狂愛北京的上海女生;不過在一些上海人心目中,北京似乎就不太夠格和上海相提並論。究竟京滬的最大差別在哪,我的觀感與李照興在《明報》副刊版〈潮爆中國〉一欄中所提及的一項小發現一樣──上海遠比北京肯用硬幣!每次找續,北京不管是商戶還是小攤總是給我一堆堆的「霉菜鈔票」,上海則爽快給硬幣。不曉得這種區別與兩者的公交收費系統有沒有關係,北京公車地鐵倚賴售票員,上海則自動投幣或使用售票機、甚至廣泛使用類近於八達通的交通卡。

2005年我從北京之春獃到上海之夏,這一次正好在上海體驗酷暑,除了參加華東師大思想所主辦的一個研究生研習班,更主要的是泡上海圖書館找材料,自然順便逛逛天平路、茂名南路的小店,吃思南路的黃魚麵和河南南路的佳家湯包。日常生活中印象較為深刻的就是上海婦女喜歡穿着睡衣到街上吃/買早餐...。說到這裡,忽然感到香港人在京津滬始終是他者,自然會懷着狐狸眼光處處比較,步步為營。有時候更因為長時間敵對防備、既愛且恨的情感結構使得香港人面對大陸時,往往顯得特別的苛刻和計較;如果在台北台中台南遇到相同的人和事,我們就可能由衷讚嘆「台灣人真純樸」或輕輕一笑置之。

PS. 京津滬遊學之旅:2005.03.07- 07.23
回港後於2007年5月應小西之邀,遊學筆記在一周十八個教時與教時之間動工完成.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