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4日星期日

思念搖滾是一種病? (2008.02.05)


旅居荷蘭的香港詞人周耀輝在最近一次電台訪問中指出,荷蘭中學教育的音樂課程以全方位的內容和形式展開。在古典音樂基礎上還包括搖滾樂歷史、當代流行音樂發展史等等,有系統的讓小朋友認知流行音樂在音樂大世界中所處身的位置。然而,香港聽眾究竟是怎樣(甚至應該怎麼)去接受流行音樂,彷彿是一個從沒有得到過關注的課題。除了由Paco、Mani所開列出的K歌版圖之外,我們所知恐怕亦不多。其實搖滾樂一直以非主流音樂的角色,唱出再普通不過的人們對人生、愛情追求,發洩對現實世界的不滿等等。因此崛起於美國四十年代末的搖滾樂,不斷通過音樂介入種種關於反戰、宣揚和平等社會運動,並以「黑人搖滾」、「金屬」、「迷幻」等最為樂迷所認知。

搖滾樂在九十年代張震嶽手中出現了「台式改革」,並赫然成了描繪台式「hae爆」青年的絕佳場域,大談泡妞(〈把妹〉、〈狗男女〉)、一夜情(〈ONE NIGHT STAND〉)、喝酒(〈喝酒〉)、放屁(〈放屁〉)、缺錢(〈我要錢〉)的「爛仔生活」。再加上阿嶽無時無刻不表現出言行非常出位的「爛仔」姿態,結果贏得了很多「表面很好實則(想)很爛」或「表面很爛實則更爛」的聽眾認同。張震嶽最聰明之處更在於在高呼〈分手吧〉的同時,懂得宣揚「我很爛但我很癡心」(〈乾妹妹〉、〈勇氣〉)的一面。這不但善用搖滾樂感性一面、避免陷入一般Rock友獨沽一味的困局,也為搖滾曲風注入主流台式流行音樂的大眾元素。當香港聽眾對張震嶽的記憶依然停留在〈愛之初體驗〉MV中的「麻甩仔」形象兼〈愛我別走〉的間歇深情狀。阿嶽已經歷了從《這個下午很無聊》(1997)、《秘密基地》(1998)、《有問題》(2000)的「憤怒爛仔」走到《OK》中「寂寞很OK、一個人OK、習慣就OK」的漫長蛻變階段。《OK》(2007)距離之前的大碟《等我有一天》(2002)更長達五年之久。

那麼,當香港各大娛樂版報道爭相把「阿嶽個唱」當作一個奇觀──不斷圍繞着阿嶽會否在香港演唱會台上煲煙喝酒、脫褲露股、做出不文手勢或向觀眾噴出安全套等炒作性話題窮追不捨時;2008年空降香港的《思念張震嶽是一種病演唱會》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協調「阿嶽成長」的這一段「時間落差」,並以當下「治病」或「發病」的體驗串連起聽眾對阿嶽的記憶。「阿嶽個唱」從開首高唱〈討厭夏天〉、〈秘密基地〉與香港「病人」相認,之後分別獻唱六首《OK》大碟歌曲以示對它的偏愛,達致新舊對照。直至最後一部分才「言歸(阿嶽)正傳」:〈我要錢〉、〈愛之初體驗〉、〈自由〉、〈狗男女〉、〈愛我別走〉、〈秘密〉等等。而「搖滾+台式情歌」這兩種背景迥異的曲風,要在短短兩個半小時演出中造就這樣古怪而親密的融合,除了阿嶽長時間將兩者「融為一碟」的實踐,大概還要歸功於「搖滾時劇烈旋轉、抒情時點點星光(如哈林夜總會)」的燈光處理。
  
然而,參與過以搖滾Show/搖滾樂為主的演唱會的觀眾都知道,搖滾Show中的歌手樂手冇靚衫少說話不跳舞根本一點也不重要,關鍵是音樂燈光要夠貫徹夠激盪人心、場地要有得企兼夠free供人「fing頭」,追求一流氣氛。可是「阿嶽個唱」卻嚴重受港式演唱會「嘉賓人海戰術」影響。由蔡健雅Solar到Cream李蘊,舞台上一字記之曰「亂」: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既要介紹又要伸出友誼之手。蔡健雅的任務主要featuring阿嶽〈思念是一種病〉倒也罷了,Solar一部分卻是全場最大「換衫位」;最滑稽的是阿嶽根本無衫要換,一直就在場邊閒庭信步(據悉第二場嘉賓為憶蓮和MC HOTDOG,情況或許有所改善)。同時在搖滾Show的空間要求之下,就是五十人的場地也不嫌小、九展匯星堂座連二樓的三千人「學校禮堂」式場館卻未免不倫不類──零斜度堂座使得從第一首歌起便站立的觀眾,無法不阻擋他人視線;「fing頭」者更不斷敲鐘式撞擊前面一行的觀眾,情況尷尬。

相比起早前一些台星的紅館個唱及2007年「阿嶽北京個唱」,2008的「阿嶽香港個唱」似乎已將「港式演唱會」的無聊元素減至最低(起碼阿嶽不用再著裙!)。縱然這種開放性依然是相對的,張震嶽畢竟是大中華地區相當主流的歌手。香港觀眾/聽眾大概亦已夠成熟和智慧,捨棄奇技淫巧、接受不同的舞台表演形式。可是,當大多數香港人依然是在K房、Roadshow接觸流行音樂,「香港觀眾/聽眾」對流行文化的感知無疑是相對被動、先天缺陷的。

出處:2008.02.05《信報》文化版,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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